漫谈传统武术——文理 & 编程

零、前言

本文讲什么？

拳打脚踢小把戏，唯有文理通天地。——梅花桩拳谚

我在传统武术这个领域，确实学到了一些道理，在别处很难遇到，值得分享。

本文首先介绍一下传统武术，然后分享这些道理（也叫“文理”）。

注：真正的“文理”覆盖极广，我没资格谈。这里主要聊个人的感悟。

为什么要讲这个？

• 最近的个人分享会太偏技术了，比较沉闷，换一下风格。具体的技术，有特定的适用范围；抽象出来的道理，则随处可用。
• 只谈道理，又太虚、太假，不知如何运用（就像一个软件只有设计思想和架构图），不妨体验一把“由武入道”的过程。
• 也许会让你对传统武术、中国古文化有一些新的认识。
• 更进一步，其中的某些思路，对工作、生活有益。

凭什么能讲这个？

这里就不得不提起我的另一份简历：

一、基本介绍

漫谈传统武术——基本常识

二、与编程相关的文理

1 基本功很重要

“练拳不练功，到头一场空。”——拳谚

”艺不在多贵在精，习千技不如真传一点，练百招不如快为先。“——《梅拳秘谱》

评判一个人是否厉害，不是看他会多少套路，而是看基本功有多深厚。马步能扎多久？下盘是否稳固？身手是否灵活？是否足够松，足够整？

还有一句话：“太极十年不出门，形意一年打死人。”为什么？因为太极拳的套路太多，几个小时才能练一遍。而形意拳简单，就那三两下，练上千遍、万遍，就容易练好，容易出功夫。

启示

一味追逐流行技术，意义不大。怎么评判一个程序员的功力？

• 计算机基础知识是否牢固
• 常见的算法和数据结构能否信手拈来
• 基本的代码是否写得又快又好
• 做过什么项目，实战能力如何，对底层原理理解有多深入

还有一些具体能力，如沟通能力，业务能力等等。

不在于学过多少门语言，用过多少种框架，知道多少方法论。科班出身的程序员，尤其需要注意这一点。对计算机、软件学科本身的分析和了解，并不能替代自身编程能力的提升。

2 门派之争没有意义

“千拳归一路。功夫，两个字，一横一竖。输的，倒下咯，站着的才有资格说话。”——《一代宗师》叶问

练传统武术的圈子，也会出现各种鄙视链。大意是，别人练的拳种都不好，我练的拳种是最好的。

对于这一点，明白的师傅都有共识：拳法无高下，功夫有深浅。说到底，还是看个人水平如何。

实际上，很多知名的拳师，都曾到处游学、参访，集各家所长于一身的。

启示

不要再争论哪种编程语言最好。专注提升自己的水平，才是正理。

Stay Hungry, Stay Foolish.

3 打熟不值钱

王先生常对志朗先生说“你守着个我这个练功夫的人，你不学练功夫，你老想去打，打能打出功夫来吗！打是打不出功夫来的，到头来只能闹个‘打熟’，最不值钱的就是‘打熟’。打熟的人都没有功夫，打笨人行，一遇到有功夫的人就打不了啦”。“摔跤有摔熟，摔跤不练功夫也不行，摔熟的人成不了好跤手”，“过去郭先生和李洛能老先生在没练咱们这个拳的时候就打得很好哇，为什么不打了，打得好的都不打了，都改练功夫了，中国几千年的经验就是打也打不出来的，必须得练功夫，你现在倒好，守着练功夫的你还到处学打去，学砍砖头”。——《王先生苦口婆心说站桩》

启示

技巧不是那么重要，重要的是“功夫”。要学、要思考、要刻意练习。不要只是机械重复，只是应付业务，只追求任务量。

“打熟”约等于“灵活运用”，是高超技巧的体现。但是在绝对实力面前，技巧意义不大。

举个例子，假设我们在王者峡谷：

• 我：满级，6神装，青铜水平
• 你：1级，出门装，王者水平

你打我不掉血，我砍一刀你就死了。

各种知识、技能、人脉、体力、心态等等，都是实力的一部分。我们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来练“功夫”，也就是提升实力。

要学、要思考、要刻意练习。不要只是机械重复，只是应付业务，只追求任务量，只在低水平上做到灵活运用。

为什么培训班出身的码农容易被“歧视”？因为只靠短时间培训，你可能在技巧层面打会、打熟，但是“功夫”却很浅。

4 快与慢

练时求慢，用时求快。快很容易，慢下来才难。越慢，越见功夫。越慢，越能体会精妙细微之处。

启示

实际工作中，常常需要在“学习态”和”实战态“中切换。我们要根据实际情况，动态调整节奏。

学习态

当感觉成长遇到瓶颈时，往往是需要放慢速度的时候。

当工期不太紧时，可以做慢、做细一点，把知识和经验嚼碎了。

实战态

需求瞬息万变，客户明天就要。要快。遇到问题尽快找人问。先苟住……

5 整劲——内外六合

这是一种发力技巧。使用这种技巧，普通人可以打出数倍的力量。（这就是形意拳”打人如拔草“的原因）

• 里三合：神与意合、意与气合、气与力合；
• 外三合：手与足合，肘与膝合，肩与胯合。

站三体式桩时，除了姿势要求以外，还有这样一种意念：”前手有推山之功，后手有伏虎之势。“”如有猛虎在前，欲与之争生死之势也！“

同时，还要求松、沉，不能紧张。就是为了尽量做到内外六合。

举例：打铁的发力方式，调动全身。（唐三的乱披风锤法）

启示

协调、专注、全力以赴。

当你感觉自己很”努力“时，往往进展不大。因为努力是一种内耗，自己在跟自己较劲，力量没有完全放出去。真正的力量是松，节节贯穿，没有内耗。

对于团队、部门，需要协调一致，打出“整劲”；对于个人，各种知识、技能、经验，需要尽量融会贯通，全都转化为输出。

6 精益——四两拨千斤

以柔克刚、贵化不贵抗、化打结合、手不空回。

都是精益思想的体现。尽量减少浪费。

我们在电视剧或动漫上看到的，动不动比拼内力，或者各出一拳硬碰硬，都不是传统武术的正确打法。

启示

经常反思，是否有效能上的浪费，做事的方式是否可以再改进。

具体可以去了解敏捷开发中的”精益“。

7 见招拆招，后发先至

气练丹由站当中，留神细看来人形。 南来顺他向北往，东来顺他向西行。 见劲使劲借他劲，不可争力逆进行。——《梅拳秘谱》大势拳诀

圣人之心譬如明镜止水，无彻不照。事来随应，不先事而为之备，不后事而为之留，深合时措之宜，切契内外之道，如天之无不覆，如地之无不载。易曰：其惟圣人乎！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，其惟圣人乎！孔子曰：我战则克。夫克者无他术，唯以静待动也，以逸待劳也，以主待客也。——《梅拳秘谱》

“实则虚之，虚则实之”，虚招可以瞬间变为实招，实招也可以瞬间变为虚招。关键就要反应快，要敏捷。

启示

顺势

趋势不是等来的，一直都有。身边的所有人、事，都有其势能。判断趋势，尽量避免与趋势对抗，要学会借力。

敏捷

现实世界瞬息万变，我们不可能提前做好所有的谋划。怎么破？

对变化保持敏感，平时没事就算了；一旦发现异常，就根据情况快速做出响应。”无招胜有招“。

8 勇气与决断

一条腰带一口气。

宁可一思进，不可一思停。能在一气先，不在一气后。——《一代宗师》

不同于太极拳的绵软，形意拳比较刚猛（源于战场，脱枪为拳，奉岳飞为祖师）。“硬打硬进无遮拦”是其风格特点之一。

启示

局势瞬息万变，机会稍纵即逝。我的个性属于优柔寡断一类，练形意拳是为了多感受一些勇气和决断。

我们在写代码的时候，在项目讨论的时候，在机会争取的时候，都要勇猛精进一些。少些犹豫，少些遗憾。

9 坚韧不拔——以退为进、败中取胜

传统武术中常常有后退的姿势。如太极拳的”左右倒卷肱“，梅花桩的”败势“。

中国文化，讲究”温良恭俭让“。为人要谦虚。就是一个”退“字。

这不是消极思想。从技术角度讲，”退“是为了”进“，是为了获胜。即使你现在把我打趴下了，我看上去败了，我还能在”败势“中寻找胜利的机会，永不放弃。当初”农村包围城市“，也是这一战略思想的体现。

“败势”还有一个名字，叫“霸王卸甲”。

启示

可以弱小，可以犯错，可以失败。但只要还没认输，就有翻盘的希望，有绝地反击的机会。

想要变强，先承认自己的弱小。在挫折中成长。

遇到困难，不是一味的强上，要知进退，给自己转圜的余地。（有点像玩射手的时候，尽量“放风筝”）

10 君子不器——武道

习武先习德。先学做人，再学做事。德才兼备，这是儒家思想传统，也是习武的基本原则。

今天有各种名词：跆拳道、空手道、剑道、香道、茶道、棋道、琴道……都不是指单纯的技能。技能只是一种工具。

武者，不仅要专注技艺的提升，也要思考把自己的能力用到何处。

不论是荆轲刺秦王，还是霍去病抗击匈奴，都能看出，武者本人在践行一种价值观。

启示

技术本身没有价值观，但它可以实现一种价值观。这个价值观，是由业务体现的。

想想自己的人生目标，想要践行什么样的价值观。不要只做工具人。最起码，不要用技术作恶。

希望每个同学都能找到自己的“编程之道”。

三、实践

• 通臂劲：侧平举，坚持 5 分钟以上
• 百把抓：快速连续握拳一百次（尽量快）

Ref：

• 医盲先生文章集合：https://www.jsdzd.net/forum-39-1.html
• 王先生苦口婆心说站桩：https://www.jsdzd.net/thread-135-1-1.html
• 《一代宗师》：https://movie.douban.com/subject/3821067/
• 《编程之道》：https://book.douban.com/subject/1271597/
• 精气神与程序员的内功：http://baimoz.me/2046/